尽管西藏学者、教育工作者强烈反对阿坝各地强制推行汉文教育

今年年初,中国当局悄悄在西藏安多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藏文中小学实施同化教育制度。已经在阿坝县的中小学引入二类教育模式,也包括噶阔(红原)县的查尔玛乡藏文小学。

查尔玛藏人于 2020 年 4 月 20 日向中国地方当局提交的请愿书被藏人博主和其他社交媒体上广泛分享和评论。

照片:2010年西藏安多地区数千计的西藏中小学生走上街头抗议当局的汉化教育

阿坝的一位藏人教师告诉西藏人权与民主促进中心,本来计划在 2020年春季所有学校实施二类教育模式。该系统要求将所有藏语教育系统,即一类教育模式替换为二类教育模式或汉文教育。在二类教育模式下所有学科包括地理、历史、化学、数学等都用汉文授课,而西藏语只有一个小时的课时。

“这种[二类教育模式] 教育方法是摧毁西藏语言和文化的一种手段。 本政策的执行没有法律依据或科学依据,是少数专制领导人强加的法令。在党代会等高层会议上,当局总是试图通过夸大西藏学校教育水平低下来为二类教育模式政策辩护。”这位老师补充道。

查尔玛乡藏文小学

由于中国当局面临当地藏人的广泛批评,2020 年春季引入二类教育模式的计划被暂时放弃。大批阿坝藏人教师、家长、学生和教育工作者在网上进行讨论,发表公开信和请愿书,敦促中国地方当局取消该计划。

该计划的主要批评者包括著名的西藏作家和公共知识分子图丹洛迪(化名:萨乌齐),34 岁,他就此问题写了一封公开信。 这封信于 2020 年 4 月在网上发布,他被拘留和随后被判入狱4年零6个月前一年发表的。萨乌齐的信揭露了中共汉人优越的“汉化”意识形态,将所有非中国人民视为野蛮和不文明,正如他所写的那样,“汉化意识形态支撑着 [汉民族] 民族的基础,轨迹和目标”。

萨乌齐的信

萨乌齐

发表于 2020-04-19, 微博

听到一个不太确切的消息,四川阿坝成功的藏语一类模式办学可能以行政干预的方式改回二类模式,专家学者教师家长都在据理力争,有的从儿童发展规律和教育科学,有的从宪法法律,有的从民族团结,阿措教授、巴登尼玛教授、楚忤老师、罗绒曲批博士等人也发表了理性、客观的言论,还有更多的一线老师、人大代表和家长也在表达自己焦急的意见,希望能保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成果。

阿坝的一类模式是少数民族教育实践中很成功的代表,被藏区其它地方和其他民族纷纷借鉴。为什么要把这个革掉呢?我想并不是官员不懂母语在儿童成长和教育中的地位,这个道理已经讲烂了,也不是不明白“实践是验证真理的唯一标准”的道理,跟不会不理解邓小平“黑猫白猫”的哲学。我想根子在我们的政治感出了问题。

前现代政治的本质是“统治”,无论是基于家族、民族还是阶级,它要求用一套“标准模式”让被统治者服从,这是规训。但是现代政治的核心不是谁统治谁,不是谁按谁的模式表达忠诚,而是基于平等的合作。国家是平等的人的协作机制,这些平等的人可以组成各种群体,比如中国语境下的民族,这些群体也是平等的。国家既不是文化上的用于同化目的的工具,也不是民族间排等级的“礼制”。但是中国目前的政治学话语权力结构下,在这个特殊的政治表述下,自阶级理论破产以后,国家被解释为主体民族不断同化少数民族的文化权力,少数民族是不是“中国的”,简单理解为对这种权力的服从程度。这实际上是一种儒学复兴,或曰华夷二分法的复活。今天的汉族政治学人也丝毫不隐瞒着(这)点,在他们看来“何以中国”的问题就是解释国家之形成的原因,过程和结果的问题,而答案也堂而皇之的变成不断汉化,汉化是国家的起源,过程和最终目的,这种旧儒学(当然严格来说可能是清末才出现的)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成为了不可动摇的“政治正确”。在这个背景下,少数民族的语言文字和教育,说白了都变成了原罪,因为一旦少数民族主张“母语”,肯定和汉化相反的。从“华夷之辩”的思维方式出发,也就必然得出反对汉化就是反对国家的谬论!这就是我们需要突破的魔咒!我们要抛弃这种旧思想、旧观念,这种“背景观念”不被破除,少数民族的文化和语文就不会(活)获得基本的生存依据,就更不要说守住自己本来就有应该有的空间了。这种观念存在一天,行政的行事倾向就不会得以扭转,就总会有官员认为政治是统治,统治就是服从,服从就是模式化。

2020年在阿坝州讨论教育模式是通过微信进行的民调中%97的人选择了一类教育模式

什么是解放思想,什么是实现现代化,按马克思的方法论,我们已经从物质基础进入了上层建筑,官方的说法是“改革进入了深水区”。在这个深水区,触碰的就是这种旧的统治观念,旧的等级概念,旧的礼制观念,旧的华夷之辩。改革的目的不是这些旧东西,而是要实现的是基于平等竞争的政治合作,政治关系,这个平等不仅仅是人与人,也涉及到性别、族别、语别等等差异之中。

所以,不仅仅阿坝这次舆论风波,而是整个藏区的行政逻辑,乃至于整个中国的政治阐述,少数民族治理都要了解深水区的寓意,了解深水区真正需要摸到的改革的石头,尤其是汉族学者和理论话语掌握者如果没有这个认识,那么所有问题只能重复鑫犟目前的情况,把少数民族的权利和国家对立起来的理论解释必须放弃,否则只有这种结果,避免这种结局不仅仅是人微言轻的少数民族知识分子的担当,更是汉族知识分子的责任。

一位藏文老师的独白

谢坚

发表于 2023 年 4 月 14 日,微博

最近云里雾里似的,又闹出了一场教学模式变更的风波,我之所以说“又”,是因为这不是第一次而是很多次了。坦诚地说,我并不担心我的饭碗,因为我确信任何方式我都有能力养活自己,但我不能沉默,因为我们在沉默里失去的东西太多太多。

首先,我普及一下我们藏区或者说五省区(即青海、甘肃、四川、云南、西藏)的教学模式。第一类称为一类模式,主要以藏语文为各科教学用语,同时设立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课程;第二类为二类模式,即以汉语文作为主要教学用语,同时设立民族语言文字课程;最后还有一类,即普通模式,此模式采取与内地一样的教学模式及教学用语。在藏民族为主要居民的地区,自运用一类模式后无论是升学率还是成材率都大大提升。有些民族语言文字基础薄弱的地方,通常使用二类模式教学,待条件成熟后逐渐向一类模式转型的发展趋势比较喜人。在上下一条心的不断努力下,严格遵循国家的相关法律规定和教育本身的规律,使小升初、初升高、高升大的教学模式逐渐接轨,并形成了一个比较完善的通过民族语言文字培育国家人才的系统。

令人惋惜的是,最近又刮起了一阵模式变更的风波。下面我想分析分析为什么在发展如此喜人的时刻,有人会想要把它变成另外一个曾经失败的模式?二类模式和普通模式不是在藏区没有实施过,但历史早就给了我们标准答案:在藏区此两类模式的成材率和升学率等等方面远远没有一类模式高。最近几年阿坝州一类模式的升学数据在网上随处可见,它确实比二类模式高。那为什么还有人如此顽固不化呢?

第一,是谁在发文件下命令?答案很模糊,但能肯定不是中央级别。为什么不是中央级别呢?因为我们实行的教育方针政策和所有教学内容都是中央通过层层考察,千辛万苦不惜重金聘请专家研究出来的,中央知道它是对的,所以我说不是中央级别。虽然不太清楚是何级别的何人在操纵,但我觉得有必要劝你一句;如果下了文件就别藏着了,没必要!如果没下文件就别下了,犯法!

第二,为什么不能变更教学模式呢?马屁陋习是一个我们司空见惯的社会现象,但教育这种事情是要遵循一定的规律才能有所成果而非讨好了谁挣了表现就有成果的。教育有教育本身的多种规律,但其中最应该遵循的是认知规律,认知规律又分很多层次和阶段但其中最不能忽略的是语言工具,我们简单聊一聊认知规律中的语言问题;首先你要习得一定的内容就要靠一定的语言信息把这个内容传达给你,此刻对内容的习得成果很大程度上靠语言的熟练度,语言的熟练度越高习得的成果越好,所以母语教育相比其他模式的教育更能育人成才。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就如文本翻译过程中无论译者如何出色都会有翻译墙,翻译墙越厚原文的内容表达的越模糊,如果教学过程中使用第二语言讲解内容的话学生在接受此信息的过程中思维运动必须经过一个翻译的过程才能消化,因为他们的思维语言并非当前教学语言,所以这里就会出现一个抽象的思维活动中的翻译墙,这就会让习得成果大打折扣。但是有些人不懂或者不在乎这些规律,只在乎能不能挣得表现。

第三,为什么少数民族教育模式时常变更,而汉族的教育模式比较稳固呢?汉族曾经也搞过双语教育,但最终的成功取得于母语教育,所以又给了我们一个标准答案:坚持母语教育是教育成功的关键!可我们的母语教育是一类模式而并不是二类模式更不是普通模式,普通模式的成功仅限于汉族以及第一语言为汉语的学生而不包括第二语言才是汉语的少数民族学生。

综上所述,我想说民族地区仍有思想觉悟不高且缺乏理论知识的不少干部是导致此类事件的主要原因。其次某些人只要挣得表现就六亲不认无所不卖的马屁陋习是导致这些事情的直接原因。十一届三中全会的精神在内地落实到位,思想转变与时俱进,但在偏远的民族地区说仍有文革的余热一点也不过分。再次说明施行民族母语教育会增强个人对民族和国家的认同感和自豪感以及自信心,是真正能实现两全其美的唯一途径。我国宪法和自治法早就给予了每个民族使用母语进行教育的权利,这是因为党中央深知其利害关系,所以你们大可不必杞人忧天。教学辅助资料的不完善和师资培训的不完整导致的一些小问题上不能让母语教育背锅。近几年来母语教育成了背锅专业户,无论何种原因引起的事件有时候八杆子够不着母语教育的事件最后还是要母语教育站出来背锅。从汉族到各族人民实行母语教育为国家和民族培养出一批又一批才能双全的人才后少数民族地区的母语教育背了一身的黑锅,这是不科学的,也是不道德的。如果你读到了这里或许很气愤或许很感慨,无论你是前者还是后者,还烦请三思而后行!

  一个杞人忧天的藏文教师

呆子               

发表于 2020 年 4 月 16 日

教育不是一张文凭,教育是为了让一个人成为他理想当中的样子。

近日,网络上有关阿坝州是否开始实行二类模式教育文言四起,在尚且不知定论的之初,像我这样的老百姓本不该谈论或者反对任何少数民族教育体系的改良,但是在少数民族教育改良的门槛上,出现了怎样或者说是谁来推开新时代少数民族教育的大门,这对少数民族的教育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考验,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需要各方的关注以及聆听来自全社会的声音。

党的第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以来,当的少数民族政策在藏区相继得到落实《关于加强民族教育工作的意见》和《关于进一步加强民族教育的工作报告》中明确指出:“发展民族中小学教育,一定要在教育体制、教学内容、教学方法等方面,适合少数民族的特点,尤其重要的是凡有本民族语言和文字的民族,应用本民族语言教学,学好本民族语言的同时接受汉语教育。”在藏区选择受二类模式或一类模式教育的难题,一次又一次地考验着藏区的学子和教育工作者们,对于学生来说选择受何种教育间接或直接的关系着选择何种人生。

众所周知在藏区落后的教育背景下,二模式学生的升学率和就业率远远低于一类模式,二类模式的学生在接受基础母语教育的同时又要参加全国普通高考的升学考试,而且在就业时也需要参加全国统考或者各省联考的汉语考试,很大程度影响了二类模式学生的就业率。

当然,大家知道二类模式是主要以汉语为主藏语为辅一种教育模式,这种教育模式出现的弊端导致被教育和教育者之间出现不协调的现象。首先是教育的环境:学习语言是需要一个大的语言环境,但是对于从小生长在藏区的接受母语教育的孩子来说,除了在学校里,就很难接触到有汉语的环境,这样不仅不能帮助学习,而且还会使二类模式学生在接受教育和生活中出现汉藏语混合的交流恶习,这种恶习往小了说会影响一个人的前途,往大了可以说会导致民族文化的流失。

再者就是教育者的水平:在藏区教育水平落后的情况下,在少数民族学生不断的升学考试中,二类模式的学生始终要与接受良好汉语教育的学生一起参与全国性的考试,当然会有一些国家政策或少数民族照顾加分项,但是由于文化的差异性对于长期在藏地接受汉语教育的学生来说是一种不公平的“优待。”

再看看在藏区接受汉语教育的学生们,在此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比如同时教授藏区和内地学生们一个简单的词“立交桥”汉地的孩子们杂脑海里马上会浮现出立交桥的形状,但藏区的孩子们就会完全没有概念因为他们没有接触过,所以理解起来就会有很大的难度。如果通过母语教学,学生能够准确地理解教师所传递的信息,知识点就容易理解,教学质量也会得到提升。

俗话说:“一个民族的衰亡,取决于它的文化和语言的衰败”。在事情还不见定局时,还望少数民族教育部门的相关领导三思而后行,不要因为自己的政绩而铸就大错丢失了民族文化,成为千古罪人。

我们生活在一个复杂的时代,信息化、数字化、全球化,但是少数民族推开世界大门,一定会是母语教育。藏文化在世界的平台一定会有一席之地,时间会证明一切,我们抱着希望,你们怎可放弃。

(本人并非教育工作者,文中若有不得当之处望海涵)

中国国内立法规定在少数民族地区实施两种不同的教育模式。一类模式是在汉语能力“不好”的地区实施的。在这些地区,以本地区的少数民族语言为教学语言,同时开设汉语作为语文学科,但不作为主要教学语言。

另一方面,二类教育系统在汉语能力“较好”的地区实施。在这些地区,主要的教学语言是汉语,少数民族语言为辅。二类模式政策不支持少数民族儿童接受母语教育。

过去的调查数据显示,西藏学生更喜欢将藏语作为主要的教学语言。1991 年公布的中国官方统计数据显示,西藏学生在以母语授课的科目中表现更好。

尽管有这些证据,中国当局近年来在藏人学校实施二类模式教育,如在西藏甘孜藏族自治州杂曲卡(石渠)县地区所见,那里的所有藏人私立学校都已被勒令关闭,孩子们在 2022 年 4 月之前就读于中文寄宿学校。

今年年初,在结古多玉树藏族自治州杂多县当地学校和县政府已发布了类似的通知。要求该县所有家长在 2017 年至 2023 年期间将学龄儿童送入公立学校,否则学生将失去所有教育福利,并将根据教育法规起诉这些家长。

杂多县第二小学要求家长签署承诺书

还要求家长签署一份承诺书遵守《义务教育法》,将子女送入公立寄宿制学校。拒绝签署承诺书的家长将面临“法律后果”。来自西藏的消息来源告诉西藏人权与民主促进中心,近 80% 的西藏儿童已经全部进入公立学校就读,到今年年底,剩下的孩子将面临同样的命运,因为地方当局迫使更多的家长签署承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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